新華社突尼斯12月23日電 通訊:為“改變命運”不惜冒險——突尼斯偷渡產(chǎn)業(yè)一瞥
新華社記者劉鍇 馬迪
突尼斯第二大城市斯法克斯以東約20公里,有一座人口不足1600人的小島——蓋爾甘奈島。今年10月8日,一艘從該島前往意大利的偷渡船在出發(fā)后不久失事,45人遇難。這座寧靜祥和的小島因此受到外界關注,當?shù)氐耐刀涉湕l逐漸浮出水面。
就職于突尼斯南部吉比利省政府的拉希德·德爾穆利在當?shù)厮愕蒙现挟a(chǎn)階層,他們一家5口住在四室一廳的祖宅,門前是車棚和小院。
?。担稓q的他至今還未走出喪子之痛。他的兒子、23歲的納迪爾是那次偷渡的遇難者之一。
拉希德告訴記者,納迪爾想開修車鋪,多次向銀行申請小額貸款但未獲通過。
“他從小喜歡賽車,臥室墻上還掛著偶像舒馬赫的照片。高中畢業(yè)后他專門學了汽修技術,偶爾在車棚給朋友搗鼓修車?!崩5抡劶皟鹤印?/p>
對自身命運和國家前途的“徹底失望”,是納迪爾選擇偷渡的原因。
出發(fā)前兩三周,納迪爾告訴父親偷渡歐洲的決定。“留在突尼斯,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,”拉希德回憶送別兒子的情景,嘴角抽搐,噙著淚水,“他甚至想放棄突尼斯國籍?!?/p>
在拉希德看來,突尼斯失業(yè)率高、物價飛漲、發(fā)展不均、效率低下等問題“正在扼殺年輕人任何一丁點希望”,逐漸失去信心的年輕人因此選擇鋌而走險,去歐洲“改變命運”。
納迪爾的同行者中有幾人是兒時的伙伴。其中有一人落水后被海事人員救起,撿回條命。
這名不愿公開姓名的年輕人說,他們從社交網(wǎng)站獲取偷渡信息,聯(lián)系當?shù)鼐€人。每人支付3500第納爾(1突尼斯第納爾約合3.18元人民幣)后,收拾行囊,告別家人,動身前往斯法克斯。
為避免引起警方注意,納迪爾和同伴們分批前往蓋爾甘奈島。上島后,聽蛇頭(通常也是船長)安排,他們等了兩天,最終踏上冒險旅程。
納迪爾的同伴說,他們當天凌晨2點左右出發(fā),先乘一艘普通漁船出海,再換乘一艘較大的船,近一個小時后,才登上前往意大利蘭佩杜薩島的船。
“船上大約有一百人,非常擠,我們最后一批上的船,”他說,“行駛沒多久,一艘軍艦撞來,我們的船隨后傾覆、沉沒……”
出生在蓋爾甘奈島的艾曼今年19歲,他曾幫過朋友安排偷渡者在島上落腳。
艾曼說,偷渡活動在夏末秋初最多。偷渡的時機取決于天氣條件、偷渡人數(shù)和海警巡邏強度等多重因素,有偷渡者為了等待時機在島上待了近一個月。
按照艾曼的說法,因為擔心警方盤查,偷渡者群居在蛇頭提供的出租房,一般不出門。一間臥室住10多人是常態(tài),最多時要擠下近30人。每人每天還需向蛇頭支付50第納爾住宿費。此外,蛇頭提供的法棍面包一根要5第納爾,是市價的10多倍。
?。箓€月前,原先住在首都突尼斯市南郊的小伙賈盧勒就沿著這一路線,從蓋爾甘奈島出發(fā),經(jīng)蘭佩杜薩島,再坐船到意大利本土,最終抵達法國。
至于偷渡動機,賈盧勒直言不諱,除了失業(yè)這一直接原因,還有“歐洲天堂的自由、繁華和舒適”。
據(jù)“突尼斯經(jīng)濟社會權利論壇”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,今年前11個月,大約7988名突尼斯人以偷渡方式抵達意大利,其中10月份偷渡成功的人數(shù)比2016年同期增長了17倍。
近三分之二的偷渡者年齡在20歲至30歲之間。按照這份報告的說法,大約40%的突尼斯人希望前往歐洲,絕大多數(shù)是年輕人。
對納迪爾來說,“歐洲天堂”最終夢沉地中海底;而他那位死里逃生的伙伴仍然不死心,表示為了可能“改變命運”,100多公里的冒險旅程值得自己“再嘗試一次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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